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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热小说网 www.qirexsw.com,孤王寡女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兴隆山。

    圆月挂在山巅,皎皎如银。

    五月中旬,正是酷夏季节,夏草在草丛里叽叽叫着,山后的一个小院,在虫鸣声中,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这里居住着墨家女眷,男弟子不可出入内院。所以,当一个苗条的身影撩开墨青色的纱帘,慢慢开门走出来时,几乎没有遇到一个人。

    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,拎着一个盖了纱布的竹篮子,脚步轻盈地出了院子,径直往千连洞的方向去。

    一路上,除了风吹树林的沙沙声,整座兴隆山都在沉睡之中,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。

    她中途避开了几名巡逻的弟子,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千连洞。

    站在一棵大树背后,她静默了许久,没有靠近。

    千连洞的洞口外,有一排巡守使用的值班房。

    已经是后半夜了,值班室里还灯火透亮,几名值夜的弟子在里面小声说着话。

    她远远地观望了片刻,慢慢从大树后面走出去,将竹篮挎在胳膊弯,款款走向值班房,隔着一层纱幔的脸,模糊得看不轻情绪,可当她走近值守的弟子时,声音却是带着笑的。

    “守卫大哥,你们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方姑娘?”守卫们自然都认得她——钜子的亲姐姐。

    可这姑娘平常很少出现,这大半夜来千连洞做什么?

    一名守卫奇怪地问:“都这样夜了,方姑娘为何来此?”

    方姬然笑着叹了一口气,撩了撩竹篮的纱布,“我妹妹去了漠北,久不回来,我心下忧烦,辗转难眠,索性下厨煮了一些糖水宵夜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温温柔柔地捋一下头发,面上的纱布一荡一荡的,配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,极是养眼,“这不,久不下厨,生疏了,一不小心多煮了些。我一个人吃不下,又觉着倒掉可惜,想着几位大哥守夜辛苦,就端过来了。不会叨扰到几位吧?”

    “哪里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,不会。嘿嘿。”

    伸手不打笑脸人,几个守卫都尴尬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方姬然笑着把竹篮递了上去,“几位大哥莫要嫌弃才好?来,尝尝我的手艺……”

    大半夜的,几个值夜弟子正空着肚子,钜子的姐姐亲自送来宵夜,他们哪能不受?!

    几个人笑嘻嘻地道了谢,就着方姬然拿来的碗,端正值班房就吃了起来——

    方姬然姿态娉婷地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,一直安静地看着,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……

    直到“嘭”地一声,碗落地而碎,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,身体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“几位大哥,口味如何?好吃吗?”

    几个弟子身体僵硬着,瞠目结舌地盯着她,不可置信的目光里,写满了疑惑,却一直等到他们身体慢慢地倒在地上,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方姬然蹲下身子,不慌不忙地捡碗的碎片。

    “听说这药服下,不会有痛苦,也不知是也不是……?!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唔……”一个还没有落气的弟子,嘴唇溢出鲜血,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

    见状,方姬然微笑着,看着他又道:“是有痛苦吗?可惜,你们也不可能喊出来了。安心地去吧。下辈子投胎,不要再做墨家人,不要再跟着墨九为非作歹,祸害苍生……”

    她自说自话着,四周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正如她所说,那些人痛苦地挣扎着死去了,可临死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   方姬然叹息一声,默默收拾好现场,看一眼夜下的千连洞口,慢慢往里走去。

    千连洞中静悄悄的,一个人都没有。

    因为里面储有火器,为了安全起见,除了工作和检查,弟子们不得无故在里面逗留,即便是入夜巡守,也都只可在洞外。因此,入得千连洞,就安全了,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。

    方姬然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,一言不发地径直往里。

    洞中冷飕飕的,泛着幽冷的凉意。

    她走了好一会,方才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这是千连洞中最隐避的一个洞中洞。

    认真说来,它在千连洞的下方,需要从上面一层石屋的底部打开一道机关,再步下二十来及石台阶,才能到达这个地底之洞。

    在这次之前,她已经偷偷来过好多次了,对这里的地形和环境相当的熟悉,所以不费力就打开了上面那一道机关。

    ……这个洞中洞,她相信也难不倒她。

    将油灯挂在石壁上,她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向“洞中洞”的铁门,以及那一把嵌入式的怪锁。

    “这个锁,要怎么开呢?”

    她低声喃喃着,正在琢磨锁,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
    “方姬然,你够了!”

    方姬然吃了一惊,猛地回头一看。

    洞中洞的阴影角度里,慢慢走出来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他双目阴凉,像镌了千层坚冰的恨意,“你还不肯收手吗?”

    方姬然微微一愕,看见是他,反倒笑了。

    “乔占平,你这算不算五十步笑一百步?这时来说这话,不觉晚了吗?”

    恨恨地盯住方姬然,乔占平原本阴柔的面孔上像蕴含了无数的怨气,乃至一双俊目都已赤红,“火器之事,我受制于你,不得不让你钻了空子,已然对不住钜子。可你野心不死,居然打起了仕女玉雕的主意,我岂能再容你?!”

    “你不容我又能如何?”方姬然冷笑一声,慢慢朝他走过去,“你不容我,能把我怎么样?再说,你以为你这样假惺惺的,墨九回来就能饶了你?乔占平,你还不了解她这个人吗?气量狭小,报复心极重。对待背叛过她的人,一向狠毒无情……火器的事,就算我不说,你以为她就不会想到你吗?一开始你让尚雅陪她去漠北,她临走了,你却又阻止尚雅去……呵呵,但凡有脑子的人,第一个就会怀疑你。”

    看着乔占平霎时苍白的脸,方姬然幸灾乐祸地笑。

    “她现在没理会你,只是没有腾出手来对付你罢了。所以,我奉劝你一句,赶紧趁着还有机会,带着妻儿逃命去吧。等她从漠北回来,你可就脱不了干系了。而我嘛……”

    轻轻一笑,她挺起胸口,斜视乔占平。

    “她会杀你,却未必杀我。再怎么说,我也是她的亲生姐姐。你呢?你准备怎么死?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乔占平咬牙切齿,“无、耻。”

    方姬然冷哼一声,似乎对他的怒骂不以为意,而是浅浅笑着朝他摊开手。

    “本来这次我没指望你。可你既然送上门来了,那就把钥匙交出来吧?”

    “你做梦!”乔占平低头揪住她的手,“你个歹毒的妇人!我不会让你得逞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毒?!”方姬然突然一咬牙,恶狠狠瞪着他,似是恨不得把他吃入肚腹,“若非你害我,我早就已经是墨家巨子了,又怎会耗费这么多周折?!”

    乔占平冷冷哼笑,斜睨她一眼。

    方姬然似乎还没解恨,“墨家大会,机关屋,钜子试。你布下题目,又偷偷做了更改,害得我答案无用,是也不是?”

    乔占平半眯看着她,突然冷笑,“你以为是我?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,还有谁!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乔占平鄙视地扫她一眼,不回答。

    “你说啊!?不是你,是谁?”

    凄厉的叫喊着,方姬然显然怒极,逼了上去,伸手就推他肩膀。

    乔占平眉头一皱,生生抢在前面,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,不冷不热地说:“从来没有人想让你做墨家钜子,这就是答案。”

    方姬然微微一窒,目光放空一瞬,似乎悟到了什么,冷笑一声,低头看一眼乔占平扼住自己手腕的双手,低喝一声,“放手!”

    乔占平不仅不放,反而拧过她的手,狠狠一扯,反转过去,将她身子押抵在石壁上。

    “我这便擒了你,等钜子回来再负荆请罪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方姬然身子靠着冰冷的石壁,背对着他,笑得肆意而猖狂,“乔占平,你果然忠肝义胆啊!只可惜,你大概傻了。就算你不要自己的命,难道连你儿子的命……也不想要了吗?”

    乔占平手微微一松,一张俊朗的脸,顿时如同死灰,昏暗下去。

    “乔占平,你背弃主子,投敌做贼,以为躲在兴隆山,就可以与尚雅安稳度日了?做梦!”

    “我不曾背弃谁!不曾对钜子说过他半句!但我也是墨家人,我从头到尾都是墨家人,跟着钜子天经地义!”

    他近乎嘶吼般辩解着,但扼住方姬然的双手,却早已放开。

    儿子的命!就是他最大的软肋——

    方姬然冷哼一声,讽刺地瞥他一眼,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样子,转身狠狠推他一把,看他踉跄着退后一下,又冷笑着跟过去,摊开手。

    “钥匙拿来!”

    乔占平摇头,“我并无钥匙。”

    方姬然显然不信,“墨九那么信任你,这千连洞也一直由你在管。你会没有钥匙?赶紧交出来!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儿子的生死了。”

    乔占平眼眸中满是恨意,目光灼热如淬火,“这把锁是钜子亲自设制,她称之为密码锁。解锁的密码除她本人之外,无人知晓……”

    密码锁?

    方姬然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下,慢慢抿嘴。

    “量你也不敢骗我!”

    冷哼一声,她又缓缓转头瞥一眼铁门上的锁。

    “密码锁,有意思!可墨九到底难道不知道,这世上再精密的锁,也只防得住无心之人。但凡有心,又哪有开不了的锁?”

    乔占平抿唇看着她,目露狐疑,“莫非你有开启的办法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方姬然思忖一瞬,突然转过头来。“可是……有你在这里,我不太放心开锁呢?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手腕突然一翻,不待乔占平反应过来,只见寒光一闪,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往他胸口捅来。

    方姬然向来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,从来不曾使用过武力,这突然的致命一击,又快又狠,乔占平根本就没有避开的机会。

    他瞳孔倏地睁大,本能地伸手去挡。

    “咣!”

    乔占平没有来得及挡住匕首,那把匕首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,堪堪偏了一个方向,侧过乔占平的身体擦过去。

    为此,举着匕首的方姬然也有些收拾不住。

    身体往前一扑,她啊地叫了一声,匕首刺中了石屋中间的一根木头竖梁。

    “嘶!”手腕震得麻木,方姬然恨恨地回头看去。

    不是乔占平,而是另外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就站在石屋的台阶上,没有走下来,却用一颗石头击偏了她的匕首。

    这个人站了多久?!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方姬然抽回匕首横在胸口护卫着,双目微微浅眸。

    “谁?出来!”

    在如今的兴隆山上,只要她拿住了乔占平,哪里还需要忌惮别人?

    这么寻思着,她准备等那人出现,就马上下手。

    可随着那人的脚步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,她却愣住了,“师兄!?”

    那个人瘦骨嶙峋,一袭长袍在他走动中荡来荡去,仿佛套在一个骨头架子上。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的力气,他下来时连走路都有些费劲,面容苍白如纸,双颊下陷,两只眼睛深凹着,瘦得不成人形,可他双唇紧抿,神色却极是肃穆。

    “原本……内鬼就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长期不言不语的卧床生活,让莫妄说话时,显得很是艰涩。

    可这一句话足够让方姬然听明白他的意思——她做的事,他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方姬然内心里对墨妄是有忌惮的。

    乍然看到他时,她惊慌得几乎不能所已。

    可等她从慌乱中回过神来,看墨妄只有一个人,再看看他虚弱的身体,突然就冷了声。

    “师兄醒得还真不是时候。来千连洞,也不是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墨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目光里的神色,全是痛心,“你为何要这样做?阿九是你的亲生妹妹,血浓于水,她待你不薄,你却想谋她性命,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

    “报应?”方姬然笑着,笑声凄厉刺耳。

    说罢,她猛地扯下头上的纱幔,恶狠狠丢在地上,将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裸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以前的方姬然,不善良吗?待人不好吗?可我得到了什么?老天可有给过我厚爱?我爱的男人因我而死,我也因失颜之症,失去容貌,随时有丧失性命的可能……师兄,你告诉我,如果做了恶事会有报应,为什么有些无恶不作的人,不仅没招报应,反倒过得宝马金鞍,比善良的人不知好多少?而我,什么都没有做,难道就活该这般吗?你说,这是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    石屋台阶上的门打开着,风一入内,气温更冷冽起来。

    听着方姬然的声声控诉,墨妄扶住石壁,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。

    “投我以桃。报之以李。爱人者必见爱也。恶人者必见恶也。”

    墨妄此句出自墨子名言,也是极见人心的一句话。

    可方姬然听了,却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,“师兄心里喜欢她,怎么样都会护着她,怎么样她都最好。我善是如此,我恶也是如此,本就不会有什么分别。一切皆由心而生,你又何苦劝诫于我?”

    墨妄的话有道理,可方姬然这话也不无道理。

    喜欢的人,怎么都是好的。

    不喜欢了,怎么都不好了。

    墨妄皱皱眉,静默片刻,没有反驳,只剩幽幽一叹。

    “师妹,你收手吧!”

    “收手?我收手能做到什么?等着墨九回来报复于我?”方姬然冷冷看着他,捋了捋被帽子弄得凌乱的长发,动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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