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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襄阳城东南隅,有一处遗址,是纪念“建安七子”之一王粲所建,曰“仲宣楼”楼虽毁了,地方却很幽静。单将军的府第,就在遗址不远处。

    单将军早年在省城求学,后投笔从戎,追随冯玉祥,衔至将军。冯玉祥亡命海外后,单将军看破官场炎凉,解甲归田,回乡做了寓公。单将军宅院后面,有一片池塘,塘里荷叶摇曳,清香漫溢。池边有一座凉亭,亭内置有石桌、石凳。凉亭的匾额上题有“仲宣听荷”四字,为单将军手书。单将军常常在此招待访客,品茗对弈,吟诗答唱。

    这年九月十六,是单将军六十大寿。将军本来想弄个家宴,和儿孙们欢聚一下罢了。不料地方驻军长官,都是单将军的学生,早已暗中联络地方士绅,要给老师庆贺一番,单将军拗不过,只得由他们了。这日午后,单将军独自步出单府,由西门出了城,秋日的下午,斜阳如金,一个牧童倒骑牛背,吹着竹笛,悠扬的笛声弥漫在旷野。不远处是真武山,汉水故道沿着山脚蜿蜒而去。看着夕阳西照,单将军很有感触,随口做了一首诉衷情:

    当年汉水泛飞舟,激情动江流。少年梦断何处,霜尘染衣裘。路漫漫、鬓已秋、志未愁,放眼天际,残阳如血,谁主风流?

    单将军来到一座独木桥旁,准备到对面的刘备马跃檀溪处看看,刚要上桥,对岸一老者挑着担子走上桥来。高声叫道:“大兄弟,借光了,容我先过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连忙后退一步,心里掠过一种从没有过的畅快,几十年来,混迹于官场,大都是以官衔相称,即使回归故里,街坊、同窗或城内士绅,也大都礼数周全,难得有这般随意亲切的称呼。于是快步上前,扶着老者的担子,慢慢下得桥来。问:“老哥,这挑的什么货物?”

    老者放下担子,取下草帽,扇着风说:“棒槌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单先生虽然出生在襄阳,也知道棒槌是妇女洗衣之器,却不知道这棒槌也是匠人制作的。于是拿起一只,好奇地看着。

    老者找了个树墩坐了下来,从腰里摸出烟袋,装满一锅,递了过来。单将军楞楞,说道:“你老哥先请。”老者不由分说,把烟锅塞到单将军手里,又把燃着的火捻子递上。单将军平时吸烟卷,烟锅倒是头一回,吧唧吧唧吸了几口,差一点没呛着。便从口袋里拿出烟卷,抽出一支递给老者,老者接住,笑呵呵的说:“这可是洋玩意。”点着吸了几口,直说:“劲不大,劲不大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把烟锅磕尽,还给了老者,老者把吸剩的烟卷捏碎,放进烟锅,看着单将军说:“我眼拙,这位兄弟面生,不是襄阳人吧?”

    “哪里?出去了几十年,刚回来半年多。”

    “哦?兄弟生的富态,象做过大事的人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笑笑,抱拳致谢,感觉老者是爽快之人,便来了兴致,两人互报年庚,老者长将军一岁。

    将军拿起一只棒槌,问生意可好?老者用粗糙的手指,压压烟火,说:“小本生意,两毛钱一个,挣几个力气钱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说:“辛苦!辛苦!”

    老者说:“辛苦倒说不上,说了你别见笑,小儿子翻过年要接媳妇,我这当爹的苦点有啥说的?”

    单将军说:“哦,可贺,可贺。到时候我还得讨杯喜酒喝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敢情好,只怕请也请不去哦。”

    “一定,一定。”

    不知不觉两袋烟工夫过去了,老者看时间不早,说道:“半路上认个兄弟,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干脆送你个棒槌吧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笑笑,抱着棒槌说道:“谢谢兄长了,请受兄弟一拜。”说着鞠躬施礼。接着说:“兄长娶儿媳,也不知道该备些什么礼?只是烦劳兄长十六那日,给城里单家送担棒槌过去就行了。”说着,拿出名片递给老者“你就拿这个,说是我大哥。”

    老者不知名片是何物,小心揣进怀里。单将军说:“不要忘了,送一担子过去,九月十六的中午,我候着你。”

    老者笑道:“一担子棒槌,你要用到猴年马月啊。”言毕,忽然明白过来,说:“你老莫不是单将军?”单将军抱抱拳,千叮咛、万嘱咐一定要送到。

    九月十六日,是个晴朗的日子,晌午时分,单府开始热闹起来,二十桌酒席在正厅摆开。城内的士绅、官员及驻防官长早已就席,锁啦吹着寿曲,一遍遍重复着。来宾门互相探询着,这该来的客人都来了,还在等谁呢?单将军不慌不忙,陪着客人慢慢饮茶。

    已过午时,客人们开始嘀咕起来。只见管家疾步过来,对着单将军一阵耳语。单将军连忙离席,说道:“请!”于是随着管家迎去,一会,老者挑着一担棒槌进来了。单将军扶着老者放下担子,招呼老者在正席坐下,对着众人说:“这位是我大哥,上了年纪腿脚慢,有劳诸位久候。”单将军给老者斟上一杯茶,恭敬的递上。接着又取过一只棒槌,说到:“我这位哥哥是卖棒槌的,我哥哥的棒槌刮的光溜,用的顺手,今天承蒙各位抬爱,给不才做寿,心里舒坦,所以我要买一只我哥哥的棒槌。”说着,掏出一块银圆,放在老者面前。

    众人会心一笑,知道单将军有心帮衬老者,纷纷掏钱,一担子棒槌很快抢完。卖了有五六十多块银圆,在当时可是不小的数字,老者给儿子娶了媳妇,余款开了爿店面,经营木器之类,后来生意做的蛮大。

    2005-10-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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